一炉紫烟寻梦终南

□崔彦

　　“终南山，有人将它解释为月亮山。传说中，那里是太阳和月亮睡觉的地方，在他神秘的群峰中，坐落着天帝在尘世中的都城，还有月亮女神的家。于是，这里就成为某些人试图接近月亮的神德，及其力量根源的地方。因而，它就成了隐士的天堂。”

　　二十多年前美国汉学家比尔·波特在他的寻隐著作《空谷幽兰》里如此描述终南山和终南山的隐士。久居浮华闹市的居民不仅被比尔白描一样优美，清纯、风趣的语言所感染更被其笔下隐士的精神意志、文化情结所吸引。于是终南山不再寂静，一批一批市民，一波一波文化学者陆续走进终南山。

　　红尘滚滚，熙熙攘攘，名与利的追逐，谁能忘却？放弃优越的生活环境偏居一隅，在大山深处守着一份清净，一盏青灯，一份清贫，一厢孤寂，一颗无为的思想实在难能可贵。神秘的终南山，其实也是一处卧虎藏龙的风水宝地，在青山绿水之中常常会传出“鸥鹭忘机，梅花三弄”等经典古琴曲。山风阵阵，松涛阵阵，悠扬的古琴曲在月光下倾泻，情景交融，韵味无穷。终南山的隐士中不但有音乐家，还有画家，学者，不乏名人和大家。从这里传出古典的音乐，唯美的爱情故事，我们已知和未知的还有很多很多不平凡的故事。

　　三年前的夏天，我和几个文友相约到终南山太乙峪游龙山避暑。下车后，一只黄色的大蝴蝶总在眼前翻飞，于是一路追逐，山路弯弯，穿花过水，被蝴蝶领到了一处经幡飘扬的地方，沿着经幡的方向我们看到了绿荫掩映的明空禅院。

　　走进禅院看到了三间朴素的农家砖瓦房，四周的篱笆围栏圈住了屋顶的阳光，树梢的鸟巢，沉睡的白犬，一派祥和的农家风景。初来乍到不敢高声语，恐惊院中安谧与美好的景象，恐惊正在晨练打太极拳的道人。忽然一个山民进院借物，顺便给我们介绍了道人的情况。道人原来出身于中医世家，他的医术远近闻名。

　　在医生面前人人都是病人。于是一行人都开始诉苦。原本寂静、祥和的农家小院顿时变得热气蒸腾，热闹非凡。号脉的、贴膏药的、扎针的、拔罐的、气功治疗的，大家跃跃欲试争先恐后，道人虽然忙得汗流浃背，但总是微笑着，宽慰着大家。有病的人，内心的忧虑渐渐地舒展开来。

　　山里到处都是宝，我们不晓得，道人都知道。他用房前屋后长势茂密的藿香叶子给我们泡茶喝，清纯的山泉，清凉的藿香，氤氲的药材味道就穿肠而过，沁人心脾。屋里散发的香味还有道人酿制的药酒、熏香、香烟、书案上的“墨香宝”。花香、墨香、熏香在房间里弥漫，盘旋，扩散。一行人沉醉其中，默默享受，默默欢喜。

　　屋里屋外除了流淌着香草味，弥漫着祥和的气氛，还遍布着道人的书法。由于道人的书法行云流水，气韵贯通，以意带形，以神带意，颇得书法之真旨，法外之法。所以朋友们一一讨要，因此又是一番汗流浃背，忘我劳累。

　　明空禅院厨房左侧有一棵树龄10年以上的钻天杨和一棵椿树。笔直的钻天杨，枝叶比较稀疏，因此来客一眼就看到树上有个比较大的鸟巢。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浓丽的晚霞，墨色的鸟巢，一幅诗情画意的油画在我们眼前展开，很多想说的话，欲说已忘言。“茫茫愁，浩浩劫，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烟痕无断耶！是耶？非耶？化为蝴蝶。”天涯苦辛，心事蹉跎。每每看到喜庆的场面，总会引起内心的伤感。

　　鸟巢里住着五只花喜鹊，幸福的一家人。每天早上五点多，五只花喜鹊吃完道人给他们准备的早餐，就开始纵情地歌唱，有时合唱，有时独唱，有时排着队轮番演唱。夜幕就在它们的鸣唱声中渐渐隐去，晨雾就在它们的鸣唱声中缓缓拉开帷幕。它们叫醒了院子里的主人和他的白犬，叫醒了佛堂右侧院落里的两只蟾蜍，叫醒了小花园里的月季花与金盏花。美好的一天就在鸟叫中来到，温暖的阳光又洒在“明空禅院”的房顶上。缕缕紫烟就缭绕在明空禅院里，紧接着诵读大悲咒、心经、吉祥经、六字真言、金刚经等穿越时空，穿透灵魂的声音，就在院落里弥漫，在游龙山里回荡，飘的很远远；在通往游龙山的路上，你又会看到三三两两结伴而来这里取经问道的，看医诊病的行人一步一步地朝山上走来。

　　夜幕降临，一行人满载而归，蓦然回首，但见道人远远相送，微笑着。宁静脱俗，活脱脱一个佛陀拈花微笑的形象。

　　山上还有一个朋友叫书僮，据说原来是个酒店老板，但红尘纷纭，他的心却越来越静，想在终南山建立一座图书馆，而且目前收集了不少藏书。每次朋友们去了，他害怕大家迷路，都从山上拿下来很多木棒做的拐杖，不怨山路崎岖，步行五六里山路迎接大家。自己穿的破破烂烂，却用好烟、好茶、好书接待大家。临行前还嘱咐大家带一罐山里的土蜂蜜。

　　其实在认识书僮和明空道人之前，就有一个和我同龄的诗友苏非殊一家三口居住在山上，那座山叫鳟鱼沟，距离游龙山也不是很远。他们一家三口穿布衣，饮山泉，在那里过着非常勤俭惬意的田园生活。苏非殊在简陋的小屋子里写出了不少有特色的诗歌。后来听说苏非殊从鳟鱼沟搬走了。而同时，其他诗人又走进了鳟鱼沟。

　　终南山是诸多隐士的家，那些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看似平凡的人，很一般的生活细节，平淡无奇的一花一草，却饱含着不同寻常的经历与传奇的故事。他们这种不畏艰苦卧宿荒山与星空对话无私奉献的精神令人肃然起敬。

　　因此终南山吸引了电影《居山》的拍摄。《居山》的导演名字叫王新彦。影片以终南山为背景，集国学、自然、修行、教育于一体，表达了人们为传统文化的传承所做的努力，对当下教育的思考，对自然的热爱与尊重，以及人们对修行的体悟和对自由的向往。为了追求完美的艺术效果、逼真的视觉观感、与真实的时间纵横，影片分为春、夏、秋、冬四个篇章分别拍摄。春夏秋冬又一春，生命的轮回，四季的流转，顺应大自然的节律，电影《居山》的生命就是在季节的交替中诞生的，他们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物候设置不同的场景，最大程度地真实记录了终南山山间人们的生活，学习与工作的故事。这部一丝不苟精心慢熬，历时一年多的影片片中包含的信息量很大，值得玩味。影片除了探讨教育问题，还重点展示了传统文化的魅力，国学的博大，并涉及了传统服饰、传统礼仪、自然、文学、中药学、道文化、茶文化、插花等领域的概念美学。

　　蓦然回首终南山深处的一株草，一只蝶都新鲜生动地镌刻在我们的心里，久久不能忘怀。虽然我们的脚上没有泥土，没有体验过那里的生活，更不能长久的停留在那里，但却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终南山的和风细雨，终南山的宗教文化、隐士文化、人文故事等等，终南山许许多多美好深厚的东西点点滴滴洒在了人们的心上。